宠物医院的黑幕

8月的一个早上，记者带着小狗多多暗访宠物医院。此行的任务是给多多打防疫针，并且还要给它“看病”。

胖嘟嘟的多多长着一身雪白的长毛。它的主人王丽阳告诉记者，多多特别好动，从小到大一直都没生过病。果然，小东西一上采访车，就窜来窜去地不愿歇息，兴奋起来还摇摇头、汪汪叫几声。

第一站是上海虹桥路上的一家宠物医院，据说已开了七年。一推开医院的门，记者就发现这个30多平米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七、八个穿着白大褂或绿护士服的人正忙碌着，五、六只猫儿狗儿可怜兮兮地躺在诊疗台上，一旁的主人全都绷着脸，面色焦急。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多多仿佛知道害怕，立刻安安静静地趴下来。

一名年轻的男医生向记者走来。

“什么病？”他问。

记者说：“就来打防疫针，一年一次包括狂犬病的那种。”

一名护士穿着的小姐随即走上来给多多量体温，验粪便，称体重。记者被告知，打一针120元，不过还得先挂个号，20元。挂个号给一份病历卡，以后再看病就拿着病历来。

“我就来打针，干嘛要挂号？再说，你们这儿打针怎么那么贵？”

“这儿的设备都是进口的，是最先进的，一直是这个价。”这话不假，店里摆放的超声波吸雾机、X光机、血液分析仪都是别的医院看不到的。但价钱也吓人，给小狗照X光80元，验血160元。

在护士同意不收20元挂号费后，记者叹气道：“那就打吧。”

两位护工模样的人上来抱住多多，一眨眼功夫便把针剂推进了小狗身体里。

记者装作想起了什么，问那位男医生：“这狗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老是挠痒痒，还老掉毛，你给看看有什么病。”

男医生在多多的背上摸了一阵，又分开它的长毛。果然发现问题！他指着多多背上粉红色的皮肤说：“看到没有？有细菌性皮囊炎。”

“那怎么办？”

“你得打针吃药。先打针，再配点药，5天后保证好。一共150元。”

暗访的第二家宠物医院只有十几平方米，店里没有“病号”，也看不到任何医疗设备，只闻到一股臊臭味。有人进来，店内笼子里关着的小狗便开始汪汪乱叫。店里人告诉记者，这些小狗可以出售，一条博美犬开价2000元。

店墙上挂着“动物诊疗许可证”和一张农科院的毕业证书。记者松口气，心想原来不是黑店。

等了一会儿，毕业证上的年轻男医生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身黑不溜秋的白大褂。记者告诉他，多多可能有皮肤病。给多多检查一番后，医生说，染上了螨虫。

“这要紧吗？”

“你要是不打针、不吃药，这病就会一天比一天严重。”

“打一次70元，你需要两个疗程，一共140元。隔五天后你记着再来看一次，打针用药后估计没什么问题了。”

“如果我买药，你这里能开发票吗？”

“可以。你要开什么样的发票都可以。”医生一口承诺。

走访的第三家医院店面有两间，一间卖宠物用品，一间看病。从外面看两间是隔开的，进去才知道两间连在一块。里面的人不穿白褂子。

医院里窗明几净，橱里摆放着各种药品，但找不到经营许可证。唯一的兽医是位年过5旬的老先生，正在给一黄色的小狗看病。狗主人无奈地告诉记者，小狗感冒发烧，打针吃药吊盐水，看病用了200多元，“看病的钱完全能再买一条狗了”。

记者依样画葫芦，告诉医生多多有皮肤病。老医生把多多从头到脚翻查了一番，轻轻一笑：“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拿皮炎平给它擦一擦就行。”

“真的没病？真的不需要打针？”

老医生肯定地说：“用不着。”

这家店没让记者交什么检查费。

第四家宠物医院号称是全市管理最规范的一家，里面果然也狗头济济。一进门，记者被告知需要登记，填写自己的情况和狗的情况。由于是第一次来，得交20元挂号费。

一位被称作教授的白头发医生认认真真地把多多摸了几遍，找出了腿上皮肤的红点，这回记者总算看清楚了红点，其实是一处挠破的皮肤。老医生说多多患了皮肤病。记者再三问他是什么皮肤病，回答为“就是皮肤病，打针用药治一次170元，包管好。”

“不打针不行啊？”

“也可以。我们这儿有一种药，是进口的，200元一瓶，可以吃5个月。”

“这是治疗为主的药还是预防为主的药？”

“两种功能都有。”

记者表示自己弄得到药，仅仅需要一个处方，老医生不住叹气摇头表示想不通。不识相的记者还问老医生挂号费能不能开发票，老医生一听激动极了，站起来大声叫：“哎呀，小姑娘，20块钱还要开发票？”诊所里的人立刻都转过脸看着这边。

记者带着多多落荒而逃。

上海市兽医卫生监督管理所所长许伟琦说：“多多其实没什么病，他们是在吓你。”许伟琦是一位有三十多年临床经验的高级兽医师，谙熟这一行的许所长抖出了许多宠物医院的“黑幕”。

一、无证犬是大客户。按照规定，只有各区县的兽医站才能够打狂犬病疫苗，但是现在的宠物医院都能提供打针。前去打针的大多是无证犬，前去看病的也大多是无证犬。为了替犬主保密，宠物医院对病历严格“监管”，甚至连管理所去检查也不让看。

二、医院内部管理混乱，甚至合法的21家宠物医院也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按规定，宠物医院必须将工商局颁发的经营证和兽监所的诊疗许可证挂于院内明显处，但很多医院只挂一证或不挂证。有的医院甚至只有诊疗证，没有工商证。有的医院超越诊疗范围，在医院里卖宠物用品、卖宠物，替宠物做美容。

三、医生素质不高。按规定，宠物医院执业医生必须持有兽监所的上岗证，在看病时必须佩带于胸前。这种“动物诊疗证”每年考核一次，持证医生才能上岗工作。而现在，几乎所有宠物医院的医生都不佩该证。兽监所曾经检查出一个医生在几家宠物医院任职，也发现无资质的“江湖郎中”在替猫狗看病。最近一次年检，许多医生答不出“给狗用药的临床标准”。

四、收费没谱，逃税普遍。一家宠物医院一年可盈利二三十万。挂号20元、常规药加吊针120元、骨折拍片上石膏300元、剖腹产500元……这些项目的收费没有标准可依，各家医院可以随心开价，顾客也可以讨价还价。一般人都不会要发票，宠物医院也决不会主动给发票，逃税是普遍现象。

五、药剂来源成问题。不少进口药买的是国外将到期的药品，犬主难辨真伪优劣。以防疫针为例，国产最低的批发价为5元，宠物医院标价到60元。